32无垠（四）

在洞口时，湘篁几人便可以想到这个洞很深，别有洞天。

只是，跟在岚身后不停地走着，三个人越走越心惊。

从进洞到现在，她们已然走了有一会儿了，却依旧在几乎没多大变化的石道当中。石壁凹凸不平，不像是人工凿成，可这长度却也太不同寻常。

更主要的是，一路走过来，这石道的左右石壁乃至于顶端都会时不时出现岔道，蜿蜒曲折不知道通往何方。

若是没有岚在前头带路，很难想象湘篁三人能顺利通过这段石道。

也难怪三人会心惊。

绛鸢看了看，放慢脚步与湘篁并排，小声问：“小湘子，你觉得这里……会不会有问题？”

湘篁摇摇头：“我也不晓得，不过这里的气很清，灵气充裕，山洞主人定不简单。”

“那我们——”绛鸢刚想说什么，却被一阵笑声打断。

“我道今日岚儿怎么久出未归，原来是有客临。”说话声有着年轻人的嗓音，语调爽朗，却有着年轻人没有的十足中气。

岚的情绪显然高了许多，就连行走的步伐也带上了雀跃的跳动。

随着她加快的速度，三人没来得及多想，便踏入了一个巨大的石穴。

豁然开朗。

谁都想象不到，在昏暗复杂的漫长石道后，竟然会有这么一片景象。

完全没有洞穴中的昏暗感，明明头顶是真切的石壁，却有着如阳光沐浴中一般的光线，

洞中布置非常简单，除了简单的石桌石凳，便是些栽于石盆之中的花草和角落的一汪清泉。

“先生！”岚愉快地蹦跳过去，拉住洞中那人的衣摆，“看，我找了好些的松果！”

那人抬手揉揉岚细软的头发，笑着说：“那先去放好吧，我先招待几位客人。”

“嗯！”岚立刻点点头，往一边的洞穴走去，却又突然停住，“先生，她们都是好人！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得到满意的答复，岚放心地离开。

这时候，湘篁三人也各自观察了那人。

不过二十有余的样子，看上去倒是位翩翩佳公子，唯独身上的那份内敛质朴的气息昭显着他的不凡。

那人同样也看了湘篁三人，湘篁和绛鸢对他的目光并无多大反应，绾绾却是心中一突。

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目光，绾绾分明看到那人眼中的一分了然，可是还未来得及生出敌意，他又移开了视线，像是全然不知般笑说：“来者皆是客，几位请坐。”

说着，他从一旁取出一套石杯，直接舀了那清泉的水端过来：“山中简陋，不过这泉水清凉解渴，倒也可以解除一路来的疲乏。”

主人家有请，湘篁三人本也不是锦衣玉食之人，加上确实口渴，道了谢便接过喝了。

一口入腹，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自口腹蔓延全身，精神不止好了一点半点。

“这可不是寻常山泉了吧。”绛鸢笑吟吟地问。

那人微笑道：“此山灵气聚集，其中又以此洞为最，我也算是沾了此地的光。”他笔直地站在那儿，一袭月白长衫悬挂着，此刻看上去倒有几分仙人风采。

“敢问如何称呼？”绛鸢此刻倒是对岚的话又信了几分，这个人的岁数定不会只有二三十，若说是二三百或许还有可能。

“这儿是无垠山无垠洞，世人一般称我无垠老人。”

果不其然，绛鸢站起来神情恭谨：“晚辈拜见无垠前辈。”

“哈哈，前辈不敢当，我只不过多活了一些年岁。”无垠老人笑看着绛鸢她们，“这世界可是年轻人的天下，吾只是区区看客罢了。”

绛鸢笑了笑，并未接话。无垠老人的怪脾气世人皆知，他从不会像大部分修行人那般遵循所谓的天道正义，更不会以诛除妖邪为己任。

就像现在所见，他对那松鼠精岚儿的态度，像是对待亲族小辈一般。

绛鸢很快接受了眼前人便是无垠老人的事实，才刚听说了他的事迹的湘篁却显得困惑了。

无垠老人笑看过去：“小娃娃，你有什么问题？”

“诶？”湘篁愣了一下，老老实实地回答，“你看上去明明岁数不大，比我师父还年轻，为什么要称呼你老人？”

“呵呵呵。”无垠老人爽朗地笑了，挥手间便变了副模样，白发白须，身躯也佝偻了一点，微微有些发福，“你看呢？”

湘篁睁大了眼睛：“原来是这样！”

不过，下一个问题又随之出现。

“可是，为什么要扮作老人家呢？”湘篁不解，无论如何，都是年轻的样子更便于出行吧？

无垠老人再一挥手，变回先前的模样，看着湘篁高深莫测地笑着，半晌才反问：“你觉得，是一个翩翩青年身怀重宝的可能性高，还是一个不起眼老头的可能性高？”

“那自然是青年的。”湘篁认真地回答，随后明白了无垠老人的意思。

无垠老人笑着摸摸自己并没有胡子的下巴，点头道：“作为老人，倒是更显得不起眼些。”

所以，他很容易就能旁观到一些个有趣的事。

“然后，就能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不为人知的秘密。”说到这，无垠老人笑得更加明显。

绾绾盯着无垠老人，总觉得他在说完这话时，用目光刺了自己一下。

他……肯定知道了。

绾绾忍不住看一眼一无所知的湘篁，双手在不起眼的地方渐渐握成了拳。

“先生先生。”岚这时候从里面跑了出来，“今晚要准备什么吃的好呢？”

“随意多烧两个小菜，然后把后院埋着的，前阵子送过来的猴儿酒取来吧。”无垠老人吩咐着，岚立刻点头应着，又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另一个洞中。

“当年捡到小岚儿时，她还很小，虽为妖类却本性单纯。”无垠老人见几人的目光随着岚过去，笑着与她们一同坐下道，颇有两分怀念的感觉，“我与她缘分颇深，便将她带了回来养在膝下，如今也是转眼百年有余，却不成想将她养成了没有半点心机的模样。”

绛鸢深以为然：“确实，这么简单就将我们带回家，太单纯了。”那模样，就好像她们三人没安好心似得，让人哭笑不得。

无垠老人哈哈一笑：“若是你们对岚有半点不轨的心思，也没办法进入这无垠界。”

此话一出，也就是告诉湘篁三人，之前那长长的石道中另有玄机。

绛鸢愣了一下，悄悄呼出口气，而湘篁自然是最坦然的那个。

绾绾一直都看着无垠老人，她有湘篁，自然不会对岚这不起眼的普通小妖有何想法，只不过她怀着这样的心思也绝非善类，眼前这人显然已经看出，他到底会有什么动作？

三个人，三种心情，无垠老人也不知道是心中有数还是不甚明了，半点反应都无。

最后，还是湘篁带着几分好奇：“先生，听说你这无垠界里许多奇珍异宝和修行法门？”话音未落，倒是将一旁的绛鸢惊得差点呛住，一时间只想掩面装作不识此人。

无垠老人看了眼湘篁，她澄澈的目光中是纯粹的好奇，笑着点头：“是，有些是我时不时外出寻回来的，也有人想找我问些事，换得的。”

就如之前所说，无垠老人这儿除了宝贝很多，更出名的还有那仿佛无所不知的情报卷宗。

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收集到这些的，只晓得，你想得到的，他那儿有答案，你想不到的，他那儿也有。

“好厉害。”湘篁单纯地感慨着。

无垠老人似乎挺喜欢湘篁，和她继续说着：“我既然与你们相遇，那便是有缘。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，你们想听什么？”

“故事？”湘篁双眼一亮，立刻有了兴趣，但是很快又想到同来的二人，转头看向绛鸢和绾绾。

绾绾显然不在状态，对这个故事兴致缺缺。

而绛鸢，在湘篁炯炯的目光下，还是挥挥手：“你来定吧，我都无所谓。”

湘篁立刻点头，转回头笑着对无垠老人说出她想到的答案：“能说说这无垠洞的故事吗？它看上去，很了不起的样子。”